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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人在游戏时,他才是完整的人。”——席勒

初见这句话,也许你会对席勒关于“游戏”如此的定义而震惊,知识分子固然有故作高深的习气,但是将“游戏”定义到如此崇高的地步还是令人有些始料未及。

但或许这一切的根源并不在于席勒,而是在于,我们太——严肃了。

生活中真的有那么多的意义吗?也许,生活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我们自身对于生活的定义和追求,才对生活赋予了意义。

但在我们追逐、强求、孜孜不倦的过程中,我们是否想过,我们在追求“意义”的过程中,是不是少了些,或者说遗失了什么?

对的,我们过于追求“意义”,而少了太多的“意思”。而在我看来,“意思”却在更大的维度上支撑着这个我们称之为生活的东西。

还记得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在《笑忘录》中那个有关于“坦克与梨子”的著名寓言吗?

就像儿子多年后的醒悟那样:“实际上妈妈是对的:坦克是易朽的,梨子是永恒的。”说到这,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所领悟。是啊,就像这个寓言所映射出来的逻辑:“意义”的目的是为了生活的“意思”我们固然不能忘却生活的“意义”,但无论我们多么为此奔波,我们都不应忘却“意思”才是生活的本真,才是此时此刻,才是延续我们每日生活、延续我们生命的源动力。“意义”是灰色的,生命之树长青。

说到这,“玩”之于生命的意义也就昭然若揭了。

而如果放宽历史的维度,我们将会发现,“玩”不仅对于个体生命有着巨大的意义,对于我们人类整体的生命体验,也就是历史,也同样有着巨大的意义。就像孔子所讲的那样:“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我们就是在玩的过程中,衍生出社会的规范与礼仪,进而演化出更宏大的社会运行机制,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文明。

人类如此,产业就更是如此。联想到互联网,那不就是一个玩出来的产业嘛。

且不论自互联网诞生以来,网络世界里一直崇尚并流行着“自由平等,随心所欲”的网络文化与精神,而这种精神内核在很大程度上就来源于20世纪60年代曾席卷了整个硅谷的“嬉皮士”运动;更不论如今在互联网领域已被封圣的乔布斯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嬉皮士,吸大麻,赤脚,邋遢,去印度寻访上师朝圣禅修,喜欢摇滚乐队披头士,最喜欢民谣摇滚诗人 ——鲍勃·迪伦。

即便抛开这些层面,我们单从很多互联网企业起步的源动力来看,也分明可以嗅到浓重的玩的意味。就拿如今市值已经上万亿美元的Facebook来说,它最初建立就是为了给那些顶着一双大眼镜的哈佛书呆子和宅男们给辣妹的外形打分。没有这个源动力,就没有后来那番轰轰烈烈的创业故事。

而我们把时空倒回二十多年,离开硅谷,在大洋彼岸的中国,出现了一个模仿ICQ的即时通讯网络工具,被冠名为OICQ,而它最初的拥趸,正是那些渴望精神交流与肉体温暖的旷男怨女们,他们在上面交流着各种信息,当然,这其中的很大部分,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甚至成为“约伴”的工具。但在野草般肆意生长的互联网领域,出身从来就不意味着什么,迅速爆炸的客户需求倒逼着背后的程序员们时刻不停地更新换代,虽然一开始这个软件还看不出有什么市场价值,甚至一度它的老板马化腾还要出价10万块把它卖掉而不可得。但最终,市场证明了它的价值,如今这款用户数量超过6亿的社交媒体早已成为市值超过5万亿港元的腾讯帝国的第一块核心基石。

互联网从诞生一路发展到今天,新概念层出不穷,就像我们小时候吃的跳跳糖一样极力刺激着我们的味蕾和市场的想象力。当然,其中很多只是泡沫,尚未经过资本和市场的验证便成为梦幻泡影,而一些,则成为下一次产业革命的先声,如寒夜中的一声枪响,为整个行业指出了未来可行的方向和崭新的想象空间。

而今天,就像20年前所有青年都在讨论周杰伦,200年前所有欧洲人都在讨论拿破仑一样,整个互联网世界的人仿佛一夜之间被一个概念所击倒,所沉醉,这个概念就是“元宇宙”。

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认为它“终将改变整个世界。”英伟达CEO黄仁勋则坚信:“科幻小说中的元宇宙已经近了。……我相信我们正处在元宇宙的风口浪尖上。”除了这些科技大佬,就连一向严肃认真的媒体巨擘也毫不吝惜对它的溢美之词。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计算机的下一次迭代,也是互联网的下一次迭代。”

引爆这一切的是在今年3月10日一家声称致力于实现Meataverse(元宇宙)的游戏平台Roblox在纽交所的上市。首日即大涨54%,一上市市值即超过400亿美金,相比一年前翻了10倍。

而事实上,元宇宙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它最初来自于尼尔·斯蒂芬森出版在1992年的科幻小说《雪崩》,指在一个脱胎于现实且始终在线的平行世界中,人们能够以虚拟人物或角色(avatar)的形式自由生活。

如果单从出现时间上来定义,这一出现在将近30年前的概念在极度喜新厌旧、追求新潮的互联网世界甚至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但在人类瑰丽想象包裹下爱玩的特质却一次次刷新了它耀眼的金色。从二十多年前展现通过脑机接口进入虚拟世界的《黑客帝国》,到十多年前卡梅隆导演,展现了从现实虚拟到异星现实的另一种科幻维度的《阿凡达》(Avatar),人类在玩乐中将对于这个概念的探索越发推向深入。

而它在全球民众面前最近一次的极致呈现便是2018年的科幻电影《头号玩家》。

在这部电影中,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惊心动魄、十足离奇却又令人神往的虚拟游戏宇宙——《绿洲》。这是一个与我们现实世界存在强烈反差,电影中的人们却早已安然于此的平行虚拟世界。只要戴上VR设备,你就可以漫步在一座繁华的都市或是拼命穿过一片燃烧的火线,因为靠近皮肤的火焰真的会令你感到灼痛。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化身高达式的超级英雄进行一场托尔金笔下所描述的史诗级的战争,带着你心爱的女孩开天辟地。在这里,任何遥远的梦想都变得触手可及,哪怕在现实世界你只是一个藉藉无名的毛头小伙。

2018年这部电影上映时,人们惊叹于斯皮尔伯格的想象力,感觉这个世界还遥不可及。谁曾想三年之后,以《头号玩家》为参考的“元宇宙”就成为了全球投资圈最火热的概念。

凭着单一一款游戏,Roblox的市值就超出了EA、育碧等创造了无数经典的老牌大厂。

该企业在招股书中言之凿凿地写道:“Meataverse(元宇宙)是科幻作家和未来主义构想了超过30年的事情。现在,实现Metaverse的时机已经趋成。”

要知道,在一年前这家企业的估值才不过40亿美元。

10倍的刺激让整个一级市场开始躁动起来,紧随其后的是制作《堡垒之夜》《糖豆人》的游戏公司Epic获得了10亿美金融资,主要用于开发元宇宙业务,估值也在随后上涨了65%;在国内,MetaApp也完成了高达1亿美元的C轮融资,打出了“国内Metaverse行业的最大单笔融资”旗号。加上Facebook、英伟达、腾讯、字节跳动......从国外到国内,各路巨头们都纷纷宣布自己的元宇宙战略。

而无数的人也纷纷跳入这个概念,立基于眼下科技,眺望着未来的元宇宙世界:基于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和MR混合现实,未来人类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工作,赚取数字货币,然后在现实中兑换或者直接使用,并且处置任何数字资产;人类也可以在虚拟世界里上学,拿到毕业证书,然后找到工作;人类甚至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合法结婚,做爱做的事。

无论你是否认同这些畅想,但眼下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元宇宙成了兵家必争之地。甚至有人将2021年称之为元宇宙元年。

伴随着市场和资本喧嚣而来的,还是深刻而冷静的哲学思考。就像经济学家朱嘉明所阐述的那样:“因为‘元宇宙’,导致人们重新思考基本哲学概念:先验知识;存在和存在主义;经验主义;二元论;语言本质;超现实社会;单向度。进而影响对以下哲学家所提出的哲学思辨的认知。当今,要认知“元宇宙”的真谛,需要参透陆九渊和王阳明的深邃思想。”

然而,虽然在资本和思想界元宇宙早已喧嚣一片,实际上的元宇宙却还是一个边界非常模糊的概念,仿佛什么都能跟它沾上点关系。极具未来感的“元宇宙”概念,却没有为大家展现一个清晰的未来。

就像Epic 首席执行官蒂姆·斯威尼曾在接受采访时说的那样:“没人确切地知道元宇宙到底是什么样。人们对元宇宙进行了很多虚构的描述,但这些描述只涉及元宇宙的某个方面,其中大部分描述甚至在社交网络还没有诞生之前就存在了,所以很多都只能算是即兴创作和猜测。”

也许有人会因此失落甚至发生态度的转向,但当我们回归历史的视野,便会顿时轻松下来——这点质疑和疑惑又算得了什么呢?

1700多年前的葛洪在炼丹时偶然发明火药的时候并不会想象到,此刻星火般的电光火石在1000多年后大陆的另一端竟然会演化为枪炮,洞穿中世纪骑士的铠甲,轰塌曾经坚不可摧的堡垒,成为颠覆封建世界的革命性助推器。

哪怕回到互联网的文化脉络,在历史的纵深中我们依然可以看清并释然这一切。

在1955年一个疯狂的周末,从哥伦比亚大学辍学的诗人艾伦·金斯伯格创作了他一生中最具影响力的诗篇《嚎叫》,对现代机械、呆板的文化进行了严厉批判。这首诗的开篇语便是“我看见我这一代的精英被疯狂毁灭,饥肠辘辘赤身裸体歇斯底里”,这首诗充满了暗喻,同样也因某些裸露的刻画而充满了争议。

这首诗最终被警察以淫秽罪的罪名查封,而就在蒙尘的此时此刻,这首诗更被人们视作圣物追捧起来。而当这首诗被法庭判为无罪时,全国都在为金斯伯格喝彩,因为这首诗如同一把匕首刺中了时代的要害而满足了人们的渴求。艾伦·金斯伯格和其他的垮掉派青年在1960年代为反叛树立了典范,而《嚎叫》作为地标性的文化事件在之后更是深刻地影响了嬉皮士运动并成为今天硅谷互联网精神的滥觞。

一切事物在初生时都是杂乱无序的,并必然伴随着否定与质疑,但谁又能否定,不正是在这种混乱中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吗?所以,没必要着急为元宇宙下什么严格定义,也请抛开那些艰深的思考。就像那句话所讲的那样,不要因为走得太远而忘记了为什么出发。互联网是玩出来的,元宇宙这个概念也是玩出来的。就像《雪崩》作者尼尔·史蒂芬森所讲的那样:“我并没有预见未来的超能力,那本书(《雪崩》)完全是凭空捏造的。”

既然如此,此时此刻,就让我们回归“玩”这个字,让参与者玩起来,让创业者玩起来,也让整个资本世界玩起来。因为我们坚信,玩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创造力。就像王菲在一首歌中所唱的那样:

“天晓得

既然说

你快乐

于是我快乐

玫瑰都开了

我还想怎么呢

求之不得

求不得

天造地设一样地难得

喜怒和哀乐

有我来重蹈你覆辙”

是啊,为什么那么焦虑,为什么那么沉重呢?我觉得王菲在这首歌中挥洒出来的洒脱才是此刻Z时代人群面对元宇宙时应该抱有的态度。那就是Just for fun!尽情地玩起来,玩出一个元宇宙,玩出一个新世界。就像再坚硬的墙也无法阻止微风的渗透一样,唯有玩,才是元宇宙继续演进的动力。

也许很有可能,今天讨论元宇宙,就像是在1990年代讨论万维网和Web一样,所有的猜测和推断都被后世证明是错误的。但后世会证明一点,那就是不分品阶普罗大众的参与,尽兴洒脱地玩,最后才成就了元宇宙。就像撑杆跳运动员通过撑杆越过障碍一样,“玩”就是那根撑杆,只有通过它,元宇宙才会完成通向未来的惊天一跳。

“这里是‘绿洲’世界,在这里唯一限制你的是你自己的想象力。”这是电影《头号玩家》当中的台词。也许,在最后,我可以把这句话改动一下作为文章的结尾:

“这里是‘元宇宙’世界,在这里唯一限制你的是你自己的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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